在一些学界同仁的称呼中,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杨念群有时会被唤作“杨公子”。
这一雅号源于其名望显赫的家世。他的父亲是石化领域的知名专家,母亲是北大地理学教授;祖父杨公庶是留德化学博士,曾跟随张治中参与过国共和谈,祖母乐曼雍是同仁堂乐氏家族的三小姐;外公吴鲁强是麻省理工的化学博士,外婆梁思庄是著名图书馆学家。倘若把家族的范围再扩大一点,钱锺书和杨绛的外甥女是他的大伯母,梁思成、林徽因是他的舅公舅婆……当然族谱中最闪耀的两个名字,无疑还是他的曾祖杨度和曾外祖梁启超。
杨念群有意与先人拉开距离,不过,家族基因有时还是会在他身上流露出些许痕迹。他自幼不缺书读,不仅祖父有藏书,周围的邻居都是大学者,每家的书房都是他的阅览室。在漫无边际的阅读中,他不知不觉地培养起了对文史的嗜好。而在治学路径的自我构建上,杨念群的“野心”更是颇有杨、梁的气魄。他想展现出一个全景式的中国历史,贯通性地理解这片土地和这个民族的前世今生、悲喜命运。
杨念群。受访者供图重建一种“眼光向上”的视角
中国新闻周刊:先请你介绍一下《“天命”如何转移:清朝“大一统”观的形成与实践》这部新作品的缘起。
杨念群:以往二十年,大家都在谈论西方社会科学方法对中国研究的支配性作用,以及社会科学如何本土化的问题。但我认为,社会科学方法既然来自西方,就很难在中国本土化。如果要摆脱学界“言必称希腊”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中国历史内部重新发现一些传统遗留下来的概念,加以重新解读,激活其中所隐藏的价值。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需要反思近些年“概念史”兴起的意义。概念史方法给我的启发是,能不能在中国经典文本中发掘一些本来习以为常的概念,把它放在历史脉络里重新解释。比如“大一统”,一般人可能仅仅把它的内涵单纯理解为疆域广大、人口众多,但实际上这是传统政治表述体系中最关键的概念,与许多其他概念密切相关,不能割裂开来单独理解。
中国古代强调历史处于不断循环之中,受近代西方思想影响,我们总是批判这种循环论是一种保守落后的思维方式,却没有认真反思为什么中国人会这样思考问题。其实古人讲循环,不是简单地主张回到过去,而是希望以历史经验为根据,寻找突破现实困境的路径。
另外,这本书还出于对史学界研究现状的思考。20世纪90年代以来,史学界掀起了一股追求“眼光向下”的热潮,突出底层民众生活与价值观的重要性。社会史倡导下的乡村基层研究迅速成为主流,原本在历史研究版图中占优势地位的政治史反而被边缘化了。因此,我更关心上层政治思维的形成过程。我试图重建一种“眼光向上”的视角,回到上层制度和执行者的层面去理解中国政治的运作逻辑。
《“天命”如何转移:清朝“大一统”观的形成与实践》中国新闻周刊:近二十年左右,“何为中国”似乎成为中国史学界的一个重要话题。你的这本书算是这个大的潮流里的一个产物吗?或者说是对学界关于“何为中国”问题讨论的某种回应?
杨念群:当然可归于“何为中国”这个话题范围之内,但在具体内容上并不限于对“中国”问题的讨论,而是想尽量有所区别。
我一直认为,“中国”这个概念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问题出发点。但历史上“中国”内涵不断发生变动,不太容易清晰地加以界定。我们现在把它当作一个讨论对象,常常是建立在“中国”已经成为现代民族国家的基础之上的,然后再从此往前推导,好像古人也在热衷于频繁使用这个概念。其实对“中国”的使用,历朝历代均不相同。
比如宋明士人使用“中国”的频率相对高一些,因为有利于和辽金元这些非华夏族群做对比,彰显汉人文化的优势。但清朝相对就不太喜欢用。
近些年学界也兴起了“从周边看中国”的热潮,主张从邻近国家和东亚视角描述定位“中国”。这个角度确实有它的价值和贡献,但我感到困惑的是,只从外部看“中国”,并不意味着能取代对中国内部核心历史的认识。因此,我还是主张从内部视角去观察“中国”观念的演变,但不应局限于对“中国”本身的理解,而是应该把“中国”和其他概念关联起来进行考察。
2022年12月,黄河壶口瀑布。吕桂明摄中国新闻周刊:这本书的前言中你提出了一个问题,“清代‘大一统’观念不但营造出清朝上层政治秩序和地方治理模式,而且也形塑着中国人的日常心理状态。这种影响虽然经过晚清革命的强烈冲击,却至今犹存不灭。令人深思的是,为什么只有‘大一统’具有如此超强的制度、身体和心理规训能力?而其他的思想观念却没有或者只具备相对孱弱的规范力?”这个问题你有答案吗?
杨念群:第一,中国历史传统自古就特别强调礼仪秩序的核心规范作用,每个人都是这个完整秩序的组成部分,“个人”必须融入一个统一的组织框架里才能受到保护,获得某种安全感,“个人”价值只有源自集体行为的逻辑才能展现出价值,这就为“大一统”观念提供了一个基本制度前提。第二,中国古代王朝通过对疆域的扩张和维护,建立起了对世界的想象。“大一统”就是为这个想象如何落地为实践过程而设计的一套观念,包括理论与行动两个层次的表述和实实在在的操作程序。当然,除了“大一统”外,其他概念可能也在发挥着各自的作用。比如“天下”也是被频繁使用的一个概念,但它更像是一个理想设计方案,或者接近一个哲学理念,至于到底怎么落实,始终众说纷纭,语焉不详。第三,古代“大一统”观从形式上具有开疆拓土的征服气象,清朝的“大一统”观及其实践又创造出了“多民族共同体”的新面相,完全区别于以往王朝对民族关系的认识。当近代中国面临外来侵略时,“大一统”观很容易与现代民族主义结合在一起,成为抵御外侮的思想来源和动力。
游客在北京参观故宫博物院。杜建坡 摄更关注中国历史上政治运行的特征
中国新闻周刊:你所涉及的历史和主题、研究方法都是不一样的。这似乎是你的一个特点,你的学术轨迹和研究领域通常很难被归类。很多学者都会多向地延伸自己的研究触角,但总有一个贯穿的学术抱负或者所谓的“母题”。你的“母题”是什么?
杨念群:我理解你说的“母题”的意思是,当观察某个对象时始终会指向一个中心目标。如果说有什么“母题”的话,那就是我更关注中国历史上政治运行的特征,总是尝试把各种历史现象放到一个政治脉络里面去思考。说得更直接一点,我始终关心的是中国人是怎么成为“政治动物”的。
中国人自古就好讲政治,甚至史书都是为了表达某种政治意图而撰写,一切社会或文化现象也都围绕政治过程展开。即使我们做社会史文化史研究,也要考虑其背后的政治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不能把它们切割开来单独观察。目前的历史研究总是人为地划分出“政治史”“经济史”“社会史”“文化史”等类别,明显是受到社会科学专门化训练的影响,其实古人不是这么观察历史的,中国古人基本上把历史现象一律当作一种广义的“政治”行为。至少“政治”作为“母题”,具有聚拢其他“主题”的典范作用。表现方式也是有“实”有“虚”,“实”的方面指的是那些具体采取的行动,“虚”的方面是一些隐喻式的表达。
真正要了解中国历史的走势,不能把什么都看得太实,应该发挥想象力,更要重视那些看起来比较“虚”的部分。从某种角度说,历史是人的主观性表现,如果都做成考据那种太实的东西,也许只能揭示历史的表层现象,却展现不出深层结构。研究历史可以运用不同方法,从各个角度多向展开,但要想确定一个“母题”,就必须适当拉长时间,目光不能总是盯着一个点或一个时期,而是要寻找不同时段的历史如何连贯创造出的一个或数个主题,然后提供一个合理解释。对历史贯通性的理解是把握研究“母题”的一个基本要求。(完)
扎根西部大地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 作者:马小洁(兰州大学党委书记) 党的二十大吹响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进号角,进一步激发了高校自觉肩负起以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服务区域高质量发展的使命担当。兰州大学将始终以强烈的政治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学深悟透做实党的二十大精神,更加解放思想、更加主动进取、更加团结奋斗,在西北办好一流大学,不断释放支撑服务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动能新活力。 增强历史主动,引领事业发展形成新格局。扎根西部、服务国家、引领发展,是兰州大学作为中国高等教育战略布局重要组成部分所应承担的最朴实的社会责任和最主要的历史任务。百十年来,兰州大学自强不息、独树一帜,已成为我国特别是西部地区高水平创新人才培养、基础科学研究和高新技术研发、高层次决策咨询的重要基地,成为国家和区域创新发展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兰州大学将深入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进一步坚定历史自信、增强历史主动,深刻领悟党和国家发展对高等教育的殷切期待,准确把握学校所处的时代坐标和历史方位,保持战略定力和战略清醒,不断解放思想、转变观念,不断强化“一流”意识,提升干事创业精气神和战斗力,充分激发蕴藏于师生之中的发展伟力。坚持在特色中兴文、在原创中厚理、在厚理上拓工、在创一流中精农、在抓基础上强医,进一步强化基础学科、新兴学科、交叉学科建设,优化专业结构布局,锻造服务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提升服务国家战略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能力。 挖掘区域禀赋潜力,塑造学科特色发展新优势。促进西部发展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一直以来,兰州大学立足西部独特的资源禀赋,在青藏高原、冰川冻土、风沙治理、敦煌学、中亚问题、区域经济等领域,形成了一批原创性引领型的学术高点。新时代新征程,兰州大学将进一步把研究解决学术前沿问题与解决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现实问题、理论问题相结合,凝练学科方向、塑造优势特色,提升原始创新能力,最大程度展现学科价值。强化问题牵引、团队传承和学科辐射,提升数理化天地生、文史哲政经法等基础优势学科核心竞争力,增强优势特色学科对主流学科发展的原创性贡献,构筑特色优势学科的高原高峰。面向西部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谋划布局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绿色环保等领域新兴学科。创新探索基于青藏科考、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推动共建“一带一路”等具体案例的交叉学科,努力在与区域发展同频共振中形成立体化、特色化的学科发展新赛道新优势。 强化有组织科研,彰显战略科技力量新势能。近年来,兰州大学紧紧围绕国家战略需求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充分释放基础研究、科技创新潜力,首次合成共价有机框架材料的大尺寸单晶,研制成功首颗极大规模全异步电路芯片,原创性地提出“黄河水系发育模式”,研发出风沙灾害治理新技术,着力解决在种质创新和生命健康等方面对基因功能和作用机理的重大需求,在西部树起了创新驱动、勇创一流的旗帜。未来,兰州大学将进一步增强党建引领和统筹科研高水平发展的能力,点燃各类科研组织和广大科研工作者科研报国的激情和动力,激励引领大家心怀“国之大者”、紧盯“四个面向”,聚焦关键核心技术和重大科学问题,开展原创性引领性科技攻关。持续整合汇聚项目、人才、资源等科研要素,围绕“筑牢国家西部生态安全屏障”等,超常规布局建设一批“打基础管长远”“有特色创一流”的重大项目,全力推进草种创新与草地农业生态系统全国重点实验室建设,打造西部安全重大科研平台、西部高发疾病转化医学与新药研发科教平台等,努力在应用技术研究、关键性技术突破上取得更多新进展。 坚持立德树人,展现人才自主培养新作为。实现高质量发展,教育是根本、科技是关键、人才是基础。兰州大学一直以人才培养见长,毕业生中当选两院院士、获得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的人数稳居全国高校前列,创造了化学“一门八院士”、地学“师生三代勇闯地球三极”等享誉国内外的“兰大现象”。今后,兰州大学将始终坚持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紧紧围绕“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这个时代课题,坚持人才强校战略,站在后继有人的高度,加强战略科学家和青年优秀人才培养力度。坚持以德为先、能力为重、全面发展的育人理念,完善一流育人体系,发挥一流学科优势,推进学科优势向专业优势转化、人才优势向育人优势转化、科研优势向教学优势转化。深化“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强基计划、基础学科人才培养基地内涵创新与示范引领,完善导师制,建立优秀本科生提前进入研究生阶段学习的培养模式,实施本研贯通一体化培养。深化专业升级改造,促进“四新”交叉融合,加快培育微专业、交叉学科专业。开展课程存量改革,加强跨学科贯通课程、在地国际化课程建设,推进实验实践课程与社会发展、科技进展的有效衔接。坚持以一流科研成果反哺一线教学,注重用科技前沿问题、重大原始创新问题开阔学生战略眼光、厚植科学素养,培养学生跨学科能力和解决综合复杂问题的能力。坚持“五育并举”,深化“三全育人”,努力培养有理想、敢担当、能吃苦、肯奋斗的时代新人。 《光明日报》( 2022年12月20日 05版) (文图:赵筱尘 巫邓炎) [责编:天天中] 阅读剩余全文() |